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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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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第99章

化遠三十八年, 五月初二。

今年的會試,終於在昨天晚上的恩榮宴上落幕。

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今科狀元紀元。

如今提到紀元的名字, 京城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算是整個京城裏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原因?

這根本不用多說。

紀元的名字說出來, 已經是很多學堂, 甚至國子監的學習榜樣。

更別說, 昨日恩榮宴上,紀元是跟著太子,皇上一起去的宴會。

不僅在宴會之前賜了內城的宅子給他,更在宴會上親自給他取了表字。

按理說,這表字應該在弱冠,也就是二十左右再起。

但紀元已經是今科狀元, 提早一些也沒什麽。

陸來。

似乎無時無刻不提醒大家,他是六元及第中的狀元。

這種履歷,天齊國內不敢說後無來者,但絕對前無古人, 誰都會羨慕不已。

在別人口中羨慕至極的紀六元, 此刻正在善欽街的宅子裏收拾東西。

紀元, 白和尚,高老四。

加上武營,劉軍,鄔人豪,六個人臉上都帶著高興。

他們不用去租三十五兩一個月的房子了!

紀元得了皇上的賞賜,那房子甚至在內城裏!

京城基本以善欽街為界, 善欽街這邊的房子屬於外城, 但是外城最靠裏的位置,算是外城最佳。

而紀元被分的房子, 則在善欽街另一邊,護城河的另一側。

雖然是內城裏最靠外的房子,可就算內場最差,也比善欽街這邊要好。

更別說,那房子足夠六個人住不說,之前的仆從也能帶上。

他們平日都要出去當差,總要有人洗衣做飯看家護院。

整個院子裏都是高高興興的,收拾東西的時候,動作都快了很多。

不出意外,今天上午就能搬過去,武營已經找好車馬,他們一會就走。

就在他們收拾的時候,竟然來了個紀元不認識的人。

那人眼高於頂,說話的時候,恨不得頭仰起來。

紀元等人並不理會,但武營卻是要客氣的。

因為這位張老大,正是五王爺蹴鞠隊的管事,或者說,不止這一個隊的管事。

但凡上面有什麽喜好,他都會給張羅起來,所以五王爺十分看重他。

以前五王爺喜歡蹴鞠隊的時候,張老大對蹴鞠隊的人要多好有多好,可以說想要什麽東西,一句話的事。

如今五王爺收心,把這些玩意兒都給丟了,張老大對蹴鞠隊的人,自然沒有好臉色。

而且最近新科進士們都在租房子,善欽街的房子轉轉手就能租個好價格。

五王爺並不太管這一星半點的產業,只要轉手租出去,那銀子就能進他自己口袋。

想著京城外城遠處,一處宅子都能租三十五兩一個月。

這善欽街的,只會更貴。

一個月輕輕松松上百兩。

張老大這會帶著手下過來,便是趕人的。

耽誤一天,那就少一日的租金啊。

“我說武營,你們不是早就想離開蹴鞠隊?怎麽現在拖拖拉拉地,難道不想走了?還是想繼續住在這?”

“識相點,趕緊離開。”

“五王爺的房子,是白住的嗎?”

張老大說著,又看到紀元他們,直接道:“你們這怎麽還住了其他人,那我要再收點房租,之前只說低價租給你們,可沒說給他們啊。”

此事自然是找碴,想問武營他們要點錢。

武營皺眉:“當時說好的,是整個院子租給我們,我們讓人誰住都合理。”

話是這麽說,但張老大不講理啊:“你們那租金多少,心裏沒數嗎?這麽大的宅子,隨便租出去都要一百二十兩,你們花了多少?二十兩。”

“不讓你們補足就行了,現在帶了其他人過來,難道還想賴賬?”

鄔人豪直接放下東西,嚇得張老大後退。

而張老大身邊的人則使勁拉了拉張老大,低聲說了什麽。

張老大根本不信,卻也看向朝他走來的三個書生。

紀元,白和尚,高老四聽到有人蠻不講理,自然要過來的,不會讓武營一個人應付。

誰料紀元剛走到,對方竟然道:“你是紀元?”

張老大語氣帶著疑問。

他身邊的手下卻驚呼:“就是他!昨天在禦街上我見過!他這張臉不會認錯的!”

紀元又不是大眾臉,記住他很正常。

昨日張老大的小弟也去瞧熱鬧了,自然認出了紀元是誰。

這話一出,再看紀元沒有否認,張老大臉上帶了狂喜,扇著自己嘴巴子,又給手下使眼色,趕緊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狀元郎您別介意,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這樣,這房子您繼續住下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紀元也算見識到真正的變臉功夫了,開口道:“不用了,我們馬上就搬走。”

搬走?!

這怎麽能行。

張老大想盡辦法拖延。

而他的小弟幾乎飛奔跑向五王爺府中。

五王爺這會在宮裏陪親生母親貴妃說話,只有五王爺的幕僚在府裏吃茶。

幕僚認識張老大的小弟,頗有些看不上,連話都懶得說。

那小弟趕緊道:“快,快!原來京城裏都想拉攏的今科狀元紀元,就在五王爺的宅子裏住著。”

幕僚並不相信,嗤笑道:“怎麽可能,要是住在五王爺宅子,我會不知道?”

“大家都不知道,你記得五王爺那個蹴鞠隊嗎?有個叫武營,劉軍的,是建孟府的人。”

“那幾個人跟今科狀元紀元認識,原來備考期間,紀元一直都在武營他們那住!”

建孟府的人?

今科狀元確實是建孟府的啊!

幕僚簡直彈射起步:“快快快,我們去見見今科狀元。”

“這麽大的事,我們怎麽就不知道呢。”

這也不奇怪,五王爺手底下人多,宅院也多,誰知道手下的手下,竟然跟今科狀元有關系啊。

甚至是讓今科狀元在自己那備考的關系?

早知道有這一層,他們就不用想辦法攀關系了。

如今以今科狀元的火熱,便是五王爺也是想結交的。

如果能在王爺回府之前辦好此事,他們絕對大功一件!

但是那小弟還覺得幕僚走得不夠快,趕緊啊,再不過去,今科狀元就要跑了!

跑?

為什麽?

小弟把前因後果簡略講了。

雖然故意忽略張老大想要把房子收回來,然後高價收租的事,但也被幕僚猜個七七八八。

這把幕僚氣得要命。

就那麽缺銀子?!

蹴鞠隊剛解散,就要把人趕走?!

但凡不那麽著急,他們就不用這麽緊張,可以慢慢跟狀元郎交好啊。

今科狀元都住到五王爺的宅子裏,還怕請不過來?!

蠢貨!

一群蠢貨!

竟然要把今科狀元趕走!

這幕僚緊趕慢趕,到善欽街的時候,只看到幾輛馬車拉著他們的東西離開。

今科狀元的身影一閃而過。

就是他!

就是今科狀元紀元!

皇上十分看重的那個!

這,這要追上去嗎?

可追上去怎麽說?

這是五王爺的宅子,五王爺的人派人來趕你們走?

此話怎麽說得出口啊!

講出來簡直像是結仇。

幕僚看到張老大,一耳光打過去:“蠢貨!”

“知道多少人想巴結新科狀元嗎!”

“知道皇上,楚大人都看重他嗎!”

“不要著急趕他走,咱們就能打好交道。”

“還有,這些房子住了誰,你也不打聽?也不跟上面講?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真是老大了?!”

“給我滾!以後這些房子不歸你管了!”

幕僚罵個不停,簡直要把人氣死。

再看看周圍的目光,幕僚心道完蛋。

那麽多人關註新科狀元,這會張老大跟他再過來,裏面的前因後果,估計很多人都能猜出。

這,這要丟大人了。

整個京城都想結交紀六元,可這位拒絕了所有人,也沒有人能找到合適的機會相邀。

他們五王爺府也一樣。

現在t告訴他們,其實機會一直在他們手中,他們卻給白白錯過了?

誰聽了不要笑話一句他們有眼無珠?

幕僚更是厭惡張老大。

蠢啊,實在是蠢!

此事也確實傳開了,甚至讓皇上都聽說。

皇上知道,小兒子手底下養了一群取樂的人,卻不知道竟然是這般做派,無奈道:“朕的兒子中,唯有長子可用。”

太子跟五王爺聽了,心裏也不知作何感想。

他們怎麽想,暫時不重要。

重要的是,紀元拿著房契,拿著鑰匙,終於到家了!

京城內河的裏面,便是他的宅子了。

雖然在內環裏,還是比較偏的位置,卻也是他花了全部身家都買不起的。

這宅子許久沒有人居住,很需要人來打掃。

紀元他們都不是嬌氣的人,換了衣服就開始掃洗。

直到房子收拾得差不多,眾人才松口氣。

這裏面有七八間房子,足夠他們住得了。

紀元所住的主院裏面,甚至還有一間小書坊。

因是皇上禦賜,紀元也就不客氣,住到裏面。

白和尚跟高老四則在側院,他們雖然沒有書房,可平時的起居室比之前住的還要大,完全可以分割成兩部分。

一部分休息,一部分做書房。

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免費啊。

紀元是說什麽,都不肯收他們錢的。

武營他們那邊也差不多。

大家都是好友,又是同舟共濟,一起走過來的。

收錢?

是不是看不起他紀元?

這宅子的後院可以收拾出來,供他們練武使用。

園子裏種些方便打理的草木即可。

誰知道他們會在這住多久。

或許住到年底,就會外放?

這個可能性很大。

紀元還想過,自己既然有家,要不然把小黃接過來?

可轉念一想,先不說路途遙遠,只講自己以後不知道去哪,這事暫時就不合適。

還是等到年底,看看自己是會被外放,還是留在京城做官吧。

看著收拾好的小院,紀元松口氣。

在京城也算有個家了。

以後做什麽都會很方便。

不過說起來,今日幸好他們走得快。

否則真的會被五王爺的人拉住。

他還未入朝堂,實在不想牽扯到裏面。

朝堂關系肯定覆雜。

不知道詳情,還是少摻和為妙。

再者,他跟太子有過接觸,既然已經立了太子,說明大致是沒問題的。

不管是什麽事,少聽少看少說。

武營他們也是知道利害關系,故而從未聲張過,更不會告訴別人,他們租的是五王爺的院子。

要說感謝?

紀元感謝的還是武營,劉軍,鄔人豪。

他們之所以能住在那,只是因為他們三人蹴鞠技術實在好,所以房租才便宜的。

能力來抵金錢,說不上誰更賺。

善欽街內河對面這條街,名為善內街,以後六人去公務,也會非常方便。

要說整個京城裏。

中心點自然是皇宮,圍繞皇宮還有一圈外圍,這一部分是宮女太監侍衛,以及禦林軍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是一環。

出了這層外圍,才來到宮外。

宮外被內城包圍,這裏多是六部四司的各大官署,以及不少民居組成。

這裏面的民居,必然不是尋常百姓,上到榮休的一品大員,下到朝中五品小官,以及皇親國戚等等。

可見能住在內城的官員,都是什麽身份。

過了內河,就是外城了,外城相對來說更加繁華,一般逛街也喜歡來這邊。

住的人則魚龍混雜,什麽都有。

再往外,人就更多了。

京郊周圍同樣繁華,說是個小城鎮也不為過。

這就是京城。

繁華熱鬧,又無比擁擠的京城。

黎民百姓,文武百官,無不想留在這。

而今科狀元紀元,已經做到了。

紀元這邊睡過去,同為京城內城的五王爺府可沒那麽好過。

從皇宮回來之後的五王爺,聽說蹴鞠隊的人認識今科狀元之後,立刻讓人把狀元請過來。

誰料那狀元竟然被自己人趕走了。

還什麽限時五日,必須走?

這是什麽樣的蠢貨才能做得出來的啊!

此事必然已經傳開,不知多少人要笑話他!

好好的人溜走,實在是氣死個人!

那張潑皮還敢自稱張老大?

他是老大,自己算什麽?

“蹴鞠隊既然沒了,那要他也無用。”

“再者父皇跟母妃都讓本王收心,以後這些玩意不要再送上來了。”

“這些人,都給我滾蛋!”

五王爺今年二十六,平日就是個閑散王爺。

但今年年初,太子大哥讓父皇看不過眼,故而招了他去宮裏說話,還讓他收收心,好好做事。

不出意外的話,是要給他任派實際的官職了。

既然這樣,他肯定要努力啊。

這段時間不去踢蹴鞠也是這個道理。

雖說有點可惜,但他母妃說得對,有踢球的工夫,不如忙忙公務。

不如趁此機會,把下面人給散了。

消息傳出,張老大傻眼了。

原本只是收了他手裏幫忙管著的房子就罷了,現在直接把他趕走?!

再聽說,幫五王爺尋歌舞樂妓的也被趕走了,張老大立刻坐直身子:“快,收拾東西跑路。”

啊?

為什麽?

張老大的小弟還在疑惑,但他本身已經在收拾金銀細軟了。

這些年在五王爺手底下撈了不少好處。

他這職位還不是油水最大的,那些給五王爺尋歌舞樂妓的才賺錢。

現在他這一出,不僅斷了自己的生意,還斷了別人的活路。

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那些人必然會恨死他。

趁著機會,趕緊跑啊。

小弟腿也軟了,立刻也去收拾東西。

可惜他們此刻收拾物件已經晚了。

但晚上直接被五王爺其他隨從狠狠打了一頓,把他們這些年的金銀要走了大半。

張老大臉上烏青烏青的,忍不住道:“怎麽會走到這一步啊。”

或許,在他出什麽餿主意,讓中了武舉的武營他們過來踢球時,這結局已經註定了吧。

當時還說什麽。

武舉有什麽好的,當差有什麽好當的。

不如給五王爺當狗!

你既然都認為自己是狗了,別人不尊重你,那也是應當的。

被他所謂“舉薦”坑害了的武營,劉軍,鄔人豪,此刻正睡得香甜。

再過幾日,他們就要正式去當值。

去巡邏,不比給人取樂好?

三人自來京城之後,這是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隨著今年的科舉徹底結束。

許多進士的家書。

以及禮部讚賞各地府學的文書,還有吏部在此事裏扒拉出來的名單,隨著快馬送往天齊國二十五個州府。

四月三十日出的殿試成績。

下午,大家的書信已經送出去了。

紀元的也不意外。

他在京城還在休息,整理房屋的時候,信件終於送到建孟府府學。

五月初六,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殷博士收到了紀元寄來的第四封信。

第一封信,是紀元剛到京城報平安。

第二封信,是覺得自己會試有些問題,估計要落榜。

第三封信,則是報喜,他考了會試第一!多謝殷博士的教導。

而這最後一封信,準確說是兩封。

一封給了殷博士,一封是給府學學政的。

給府學學政的信件,說得比較客氣,比較官方,大概就是感謝府學的教導等等,以及感謝府學的幫忙,以及學政厚愛如何如何。

殷博士這封信,則很不同。

又是厚厚一封。

可兩者之間,有一個共同點。

那都是報喜了。

紀元,被點為狀元。

六元及第,是今科狀元!

不到十五歲的狀元!

這些話說的都快要起繭子了。

但每個人知道紀元的成績之後,一定會重覆一遍。

肯定會重覆一遍。

否則,否則都不能表達心中的激動!

“狀元,紀元是狀元。”

“他如今是紀六元了。”

殷博士說完,整個府學研學處都沸騰了。

上次學政收到書信來研學處時,還能穩得住。

這次幾乎一路小跑,狠狠抱住殷博士:“紀元是狀元!他是狀元!”

“哈哈!我們建孟府府學!出了個狀元!全國第一!還考了兩次全國第一!”

會試已經是全國第一了。

狀元更是第一中的第一!

而且這次,紀元還給他寫信了!

哈哈哈哈!

狀元的信件!

他以後可以當傳家寶了吧!

研學處的夫子們,都是經歷過科舉的,他們深知科舉到底有多不容易。

能當狀元又有多不容易。

眼裏甚至浮現了自己當時考試的場景。

那會他們也游禦街,當時的狀元也在前面。

沒想到,現在最前面的人,是他們的學生。

這種感覺,真的不一般啊。

如果說夫子們都這麽興奮。

那府學t的學生們則更為不同。

認識紀元的人,忍不住感慨,是紀元的話,好像也很正常了。

不認識他的,則在一直問,紀元到底是個什麽樣人啊。

真的那麽厲害嗎?

其中已經回來上學的蔡豐嵐,李錦兩個人,則被問得最多。

他們兩個是紀元的好友,如今都在府學第一堂讀書,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道:“紀元真的考上了。”

“蔡豐嵐,李錦,你們倆的信!”

這個時候的信件?!

有人湊過去一看。

那信件封面上的字極好。

像是紀元的?!

確實是紀元寫的。

既然給親朋好友夫子們寫信,又怎麽會落下他們。

信裏還說了會試,殿試的情況,並鼓勵他們,三年後他們京城見。

狀元的信件啊。

蔡豐嵐扶了扶叆叇,裝作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實際上心裏高興得要命。

李錦也差不多。

不過紀元給他們寫信,這一點也不意外。

紀元可不是個捧高踩低的人。

但這封信的對他們的鼓舞還是很大的。

下次鄉試,他們一定要考過,一定要去找紀元!

整個建孟府的府城,都在為這件事沸騰。

東市第一街自然也聽到消息。

跟紀元交好的周家書坊,恨不得掛個招牌出來,說自家跟狀元郎的關系。

可周家還是忍住了。

即使他們忍住了,紀元當初做潤筆先生抄的幾本書,再次被賣空。

無數人都想看看狀元郎的墨寶。

有關紀元的文章,同樣搶售一空。

沒辦法,這可是狀元。

是所有讀書人心中最高的位置。

紀元被追捧簡直再正常不過。

周家大少爺想到紀元,再想到他家幸好跟紀元好友蔡豐嵐定了親。

以後在建孟府的位置,那就更穩了啊。

好消息一直傳到正榮縣。

如果說建孟府府城是欣喜若狂。

那正榮縣無數人戶,甚至都要放鞭炮慶祝,就連縣學也不例外。

程教諭看著紀元寄來的書信,甚至還有他堂哥工部程大人,以及吏部商議調任的書信。

程教諭直接先拆了紀元的。

即使知道,後兩封信件,便是要讓他升職。

可還是先看紀元的吧。

在知道紀元考了會試第一,全國第一之後,程教諭就知道,紀元的進士穩了,至少也是二甲。

甚至可能是一甲。

但此刻拆開信一看。

狀元。

還是讓程教諭有些站不穩。

走過來的郭訓導,羅博士,房老夫子,每個人都收到紀元的報喜信。

紀元要是只寫一封也可以。

但這些都是他的老師,必然要多花些工夫。

他們所有人都盯著那信。

他們的學生,不僅一次考了舉人,一次考上進士,甚至還一次考了狀元。

羅博士甚至還給紀元找了門路,想著他要是落榜了,就去國子監讀書。

在國子監任職的前同僚,甚至還在信裏拒絕了他,意思是能去國子監的非富則貴,他也沒辦法。

語氣裏還帶了略微的不屑,覺得羅博士是不是異想天開。

羅博士當時心道,果然人走茶涼,而且他個舉人,確實沒有推薦的資格。

現在呢?!

現在他的學生根本不用自己推薦!

他直接中了狀元!

哈哈哈哈!

狀元!

他必然要寫信回擊的!

其實給羅博士回信的那位國子監夫子,他在心裏嘲諷完羅舉人沒幾天,就聽說今年會試第一名為紀元。

這名字有些熟悉,他也沒當回事。

等狀元名字再出來的時候,國子監夫子扒出羅舉人的信件,忍不住扼腕。

原來羅舉人舉薦的人,就是紀元!

羅舉人害怕紀元考不上進士,故而給自家學生找了後路!

如果自己當時能顧及一點,如果他多問問紀元的情況。

那他豈不是跟狀元交好了?!

這狀元還是皇上賜表字,十分看重的少年狀元郎!

人家以後的前途,那還用說?!

不比他這個國子監夫子要強?!

可惜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覺得爽快的人,只有羅博士。

正榮縣的學生更為震撼。

紀元的好友李廷,錢飛,兩個秀才同時掐一把自己。

啊?

這是真的?

不是開玩笑?

紀元考上狀元了!

李廷甚至道:“我們當初,甚至是一起考進的縣學。”

也就五六年前的事。

自己考上秀才,在村裏,乃至在縣城,都算不錯的了。

可紀元呢?

去了府學,去了京城。

考上狀元。

李廷並不覺得嫉妒,因為他知道紀元的能力。

並且忍不住道:“我們是狀元郎的朋友?”

他們兩個自然也收到紀元的信件。

這絕不是紀元為了炫耀。

而是狀元的報喜書信,不僅代表了喜意,還代表紀元肯定大家的關系。

若不是真朋友,真夫子,又怎麽會有狀元的報喜。

看著大家羨慕的表情,就知道紀元費工夫寫的信件絕對沒錯。

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不是狀元郎真正信得過的人,又怎麽會被他認可。

紀元的好友們,或許只是被眾人羨慕。

而狀元的夫子們,則各不相同。

安紀村裏,從今年開春之後,趙夫子便不再開私塾,原本的私塾房子租給一個搬過來的秀才。

這秀才三四十歲,科舉無望,便想做蒙師。

知道安紀村這邊,趙老夫子不做之後,便租了此地,算是接替趙夫子,甚至還能接替趙夫子的學生。

也因此,新夫子對趙夫子很是客氣。

現在,更是對趙夫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蒙師怎麽了,當蒙師,還能教出狀元學生啊!

如今趙夫子家中還在居喪,他老母親撐到年後,還是去了。

幸好有紀元帶來的人參,還有他留下的五百兩銀子,這才讓老母親又過了個年。

他家也趁著年前,給守寡兒媳辦了婚事。

短短時間裏,喜事喪事都辦了,趙夫子就有了不再開私塾的心。

加上他既有村裏分紅,還有私塾租出去的銀錢,更別說學生留的銀子,甚至還雇了人照顧他家。

所以趙夫子年後一直在休息,閑得沒事,便在村裏走走,精神竟然更好了。

這樣悠閑的生活,持續到紀元考上狀元,消息還傳到安紀村。

自家學生考了狀元,趙夫子肯定收到信件,他跟大海小河還高興了很久。

然後,他家就被包圍了。

滿縣城讀書人家,都在他門前等著求學。

嘴裏說的都是同一件事。

“趙夫子,您還收學生嗎。”

“我家小兒今年五歲,正要啟蒙,還請先生教他。”

“教我家學生吧,請您去縣城來住,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全家搬過來也行。”

“求先生出山吧。”

趙夫子被吵的頭疼,再看著滿院子的各色禮物,直接讓他們離開。

他都休息了!

你們怎麽還來!

他私塾都不開了啊!

可是這些人找準了趙夫子。

什麽?

趙夫子只是個老秀才,想要啟蒙,可以找更厲害的人啊。

這不是笑話?

誰還有趙夫子厲害?

他可是狀元郎的啟蒙夫子!

安紀村裏的人則傻了一樣。

狀元郎。

他們只在戲文裏聽說過啊。

穿著好看的紅衣,騎著高頭大馬,還被皇上看重。

他們這小地方,還能出狀元?

紀元的世界,好像是他們想都想不到的了。

安大海此刻正偷偷摸摸地,他捏住紀元書信,還在哄小黃:“今日不能隨便在村裏亂逛了,咱們要趕緊回家。”

“要是那些人知道,你是紀元的牛,肯定會把你摸禿的。”

小黃平時是安紀村最自由的牛,想去哪去哪,想做什麽做什麽,晚上回大海家即可,有時候甚至直接回紀元家。

但最近是不行的,要說大家敢把小黃偷走?大概率不太行,因為安紀村人來人往,會有人看到。

而且小黃並不去太偏僻的地方

再者,偷牛可是大罪,更別說是身有功夫之人的牛。

不敢偷,他們卻敢摸啊。

摸一次兩次就算了,摸得次數太多,就怕小黃都承受不住啊。

大海這個擔心很有必要。

那些想要趙夫子當蒙師的家長,確實想摸摸紀元養的牛,攢攢運氣也行的。

整個安紀村都哭笑不得。

怎麽還有這種事啊。

同時也覺得榮耀。

他們安紀村,以後甚至可以喊狀元村了。

誰讓他們出了個狀元!

蒙師都如此。

羅博士家門口,同樣站滿了人。

本就火爆的縣學,如今已經不少真正大家族子弟都想來讀。

程教諭則面對調令,有些無奈。

他要被調走了。

去往閩地做一處府學的教官。

當正榮縣的教諭,差不多是正八品的官職,去做教官,則為正七品。

他借著紀元的光,同樣高升。

對方甚至還道,那邊的掌印教官,再有兩年就會退。

他們想要程教諭過去,是為了讓他接替掌印教官。

生怕程教諭以為t他們畫餅,甚至還蓋了自己的印章,意思是絕對打包票。

掌印教官,這是殷博士考了進士之後才被分配的。

如今他教出一個狀元學生,便能去做。

若說不是沾紀元的光,誰信?

但能升職,總歸是好事。

衙門裏的聶縣令同樣有了調任。

他在正榮縣做得不錯,又培養出不少人才,不管是他,還是前面的林大人,都會因此受益。

狀元所帶來的能量,豈是一言可以說完的。

從京城到鄉野。

十五歲的狀元,不僅改變了自己的生活,他還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

這些人,也確實值得改變命運。

趙夫子值得,羅博士值得,房老夫子值得,程教諭更值得。

再遠的,便不用說了。

這些人對紀元好,或許從未想過回報。

但該有的都會有。

因為他們值得。

建孟府都在為這事興奮的時候,京城裏面,紀元則在打掃最後一處院子。

五月初二搬過來第一日,大家簡單打掃,總算能入住。

一直到五月初九,終於把裏裏外外都打掃幹凈了。

管他外面怎麽說,他們還要過日子不是。

六個大男人,加上仆從,總算把宅子打掃幹凈,還雇人來修補房屋。

幾天之間,把原本陳年沒人住的房子,收拾的十分妥當。

這就是他們接下來要住的地方了。

至少到年底,都會住在這。

紀元陸陸續續收到大家的回信,每日看信件都要用一段時間。

他書房剛剛布置好。

這些年的書也有地方安置。

書桌特意選了個結實的,十幾封信件,還有幾十份邀帖都在上面。

信件是親朋好友們寄的。

邀帖則是京城各家詩會,詩社,乃至花會等等相邀。

如今到了夏日,甚至還有喊著賞荷的。

紀元只好一一婉拒,說自己還在安頓,最近實在太忙。

多數人都可以理解。

紀六元如今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雖說等到五月十六才正式入職,可最近做官服,搬到禦賜宅子裏,事情多著呢。

許多人戶還是很有耐心的。

紀六元又不會跑,以後還怕抓不住他?

禮部尚書家中,尚書長媳還在安慰自家女兒:“不過是個賞花宴,夏日的荷花,秋日的菊花,總要邀他過來。”

尚書孫女點頭,一想到那日狀元郎的模樣,她便忍住害羞。

這樣的場景發生在很多門戶家中。

紀元對此一無所知。

今日家裏終於收拾好了。

他準備大展廚藝。

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做過飯,更沒有做過點心。

現在搬新家了,就讓他親自熱熱竈臺!

新家收拾好第一天,紀元親自做了頓飯。

估計是到府學之後,紀元基本沒有下過廚,認識他最久的白和尚都有些詫異。

再一嘗紀元做過的飯菜,忍不住道:“難道天才做什麽都是天才?”

剩下的時間就不再說話了,趕緊吃吧!

再不吃的話,飯菜都要搶光了。

吃過飯,那邊做的甜點也吃出來了。

是正適合夏日的冰酥酪,用酸奶專門做的,冰冰涼涼,好不愜意。

吃著吃著,紀元忽然聞到另一種點心的味道。

蛋撻?

也不是他做的啊。

總不能這個世上,還有旁的穿越者?

紀元直接坐起來。

忽然想到自己那些詩。

好家夥,他這臉要丟完了。

還好,紀元的疑惑很快解開。

因為他在附近碰到一個認識的人。

甚至是正榮縣的人。

正榮縣錢飛家,以前請過一個京城去的廚娘,做飯還算不錯,點心也好吃。

紀元離開縣學,去往府學的時候,還把做點心的方子給了這位廚娘,讓她沒事做些點心,送給房老夫子。

他的這些方子就算酬勞了。

對方千恩萬謝,對比做些點心給夫子吃,這方子明顯更加重要。

只不過前些年她夫家有事,便回了京城,走之前還特意教了旁人,總之不能斷了房老夫子那邊的點心。

這些事紀元聽房老夫子跟錢飛都講過。

但此事說了就說了,紀元沒想到,會在京城又碰到。

這位廚娘約莫有三四十,許是經歷一些事,看著滄桑不少。

但她眼神平和,應該過得也不算太差。

廚娘驚訝道:“是元哥兒?”

說罷趕緊道:“不對,是狀元了,京城裏都在說,建孟府的紀元取得了狀元,我想著不會是你吧?”

之前在正榮縣的時候,紀元,李廷他倆,沒少去錢飛家蹭飯,跟廚娘也算熟識。

廚娘說了自己的經歷,她那時候就是為了給孩子看病,所以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做事賺錢。

這期間一直是公婆照顧孩子,靠著她寄過來的錢,還有她男人去做事賺的銀錢,大家在京郊也算過得下去。

只不過孩子病一天天好了,婆婆反而累病了,那時候才把她從建孟府喊回去。

當時廚娘請辭,錢飛還跟房老夫子解釋為什麽換了人做點心。

房老夫子跟程教諭聽說此事之後,還額外給了廚娘一些銀錢。

程教諭還道:“我有個遠房侄女也喜歡吃點心,本官給她寫封信,可以去本官堂哥家做事。”

程教諭毫無負擔地把廚娘介紹給堂哥家裏。

雖說是五品官,但在京城確實需要很多人打下手。

這麽會做點心的廚娘,他家肯定需要。

“原來是這麽回事。”紀元知道前因後果,也看到廚娘所在的宅子。

那座宅子距離他這處確實很近,看起來比他這個稍稍大一些,估計那戶人家的條件也不錯。

原來沒有第二個穿越的。

這蛋撻是幾經輾轉,竟然到了京城。

紀元不得不感慨緣分巧妙。

但轉念一想,也不算巧,誰讓這是程教諭推薦的人。

按照程教諭的性子,聽說廚娘家的難處,肯定會幫一把的。

紀元又問:“那你家孩子跟長輩如何了,可還需要幫助。”

“婆婆去年走了,孩子倒是好起來。”廚娘嘆口氣,“好在如今的主家人不錯,日子也輕松不少,實在是要感謝你教的方子,主家小姐很喜歡,經常給賞錢。”

紀元笑,倒是沒再說什麽。

能用方子換來更好的生活,自然是很好的,他怎麽會對此有意見。

他鄉遇故知。

也算緣分。

紀元正是取了禮部做好的公服,以及當官的公印,再有印有皇上印章的身份憑證,這會正要回家。

那邊的廚娘也要趕去做飯,就此別過。

紀元回到住處,白和尚他們已經到家了,正在看大家手裏的文書。

進士分三甲。

一甲都在翰林院做事,這是確定的了。

二甲三甲則要分到京城各部。

其中吏,戶,禮,兵,刑,工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等,大家按照排名來分。

確保每個部門都有“實習生”,分多分少,則看各部門的要求。

紀元明白自己的去處。

白和尚,高老四方拿到文書,才知道自己被分配到哪。

說話間,住在附近的董康也來了,他手裏也是自己的文書。

董康二甲第三,他直接被分到了禮部觀政。

白和尚二甲三十,則是分到刑部。

高老四二甲三十五,按照順序也分到了禮部。

他們就要去各部任職了!

董康還道:“聽說先在各部做幾個月,等到七月份,還會有一項考核。”

還有考核?

紀元道:“考什麽?”

不是說已經結束了嗎!

“跟你沒關系!”

“是我們二甲,三甲進士的事!”

“七月的時候,除了一甲之外,其他進士有一場選拔庶吉士的考核,如果考核通過,那麽我們也可以入翰林院!”

如今會試殿試考完,對一甲前三來說,已經結束了。

但對剩下的人來說,除了觀政之外,還要考核。

這場考過了,才能去翰林院。

去翰林院做什麽?

當紀元他們的手下!

也怪不得董康說跟紀元無關,紀元已經穩進翰林院了,說不定到時候還是他們的考核官。

而剩下的人,還要繼續努力才能。

紀元一臉問號。

他?

讓他當同年們的考核官?

這是不是有點離譜啊。

而紀元去翰林院接手的第一項工作,則更為不同。

紀元人還在家中,說好的五月十六才正式去當值。

但五月十二,翰林院提前來人,給了他上任後頭一件差事。

紀元看了看文書,再次確定。

他?

去國子監,講課?

就他?

天知道,羅博士前些天還想讓他去國子監讀書呢!

怎麽突然就去當講課了!

學生當不成,就當你們的夫子?

翰林院同僚忙得厲害,專程過來送文書,還拍拍紀元的肩膀:“你可是紀六元,講個課怎麽了?”

“榜眼探花都會去,你自然也要去的。”

“可要好好講,不要丟咱們t翰林院的臉啊。”

這算是國子監的傳統,會請新科狀元去講課。

到時候必然座無虛席,無數學生等著聆聽。

畢竟紀元的狀元身份,可是天下學子們的渴求。

請他去,理所應當。

這份激勵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想來那謝榜眼,宋探花,心裏肯定難受得厲害。

去國子監講課,他們都沒有這個資格,只能作為紀六元的襯托當陪同!

但他們心裏再不滿也沒辦法。

這是只有屬於狀元的榮光。

新科進士中,只有狀元,才有資格讓國子監所有人等著他過去。

紀元無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吧,下官遵命”

“最近幾日準備準備,到時候許多學生還要向你請教呢。”說著,同僚還笑,“等你從國子監回來,咱們再敘,以後要一起共事呢。”

紀元送走急匆匆的同僚,看來翰林院好像很忙的樣子?

而紀六元當官後的第一項差事。

去京城國子監講課!

怎麽辦,還突然有點緊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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